古诗词里的微历史｜杜审言《和晋陵路丞早春游望》：“狂人”亦有乡愁

和晋陵陆丞早春游望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唐·杜审言

独有宦游人，偏惊物候新。

云霞出海曙，梅柳渡江春。

淑气催黄鸟，晴光转绿蘋。

忽闻歌古调，归思欲沾巾。

这是唐代诗人杜审言写的一首关于乡愁的诗。

前文提过，乡情、爱情和亲情是古往今来文人墨客笔下永恒的话题。但是人物不同、人生境遇不同所思所想自然不同。王维笔下的乡愁是“寒梅着花未”，担心物是人非；在宋之问笔下则是“近乡情更怯”，为未来忧虑；而在杜审言笔下则是“归思欲沾巾”，直抒胸臆。

诗人开篇写道，“独有宦游人，偏惊物候新”。点明了作者的身份——宦游人，是因为做官而背井离乡之人，在异乡的天空下，人地生疏，不免孤独。“独有”一词，既有独自一人形单影只的孤单，也有精神上的寂寞。“偏惊”二字紧承上文的“独”字，指明只有在远离故乡的游子，才对当地原本自然、寻常的物候变化感到惊讶、新奇。这别具一格的开篇之词，奠定了全诗的情感基调，一种莫名的惆怅之情弥漫而来。

紧接下来的两句“云霞出海曙，梅柳渡江春。” 大意是说，放眼望去，海上云霞灿烂，太阳冲破曙光升起，照耀着早春江南已经春意盎然的红梅绿柳。这里主要写眼前早春景色，点明梅柳“渡江春”，暗示江北还是水瘦山寒，补叙当地物候之新，令人惊艳。

颈联“淑气催黄鸟，晴光转绿蘋。”大意是和淑的春气催着黄莺婉转歌唱，晴朗的阳光下浮萍颜色慢慢转深绿。一个“催”字，突出了江南二月春鸟更加欢鸣的特点。一个“转”字，暗示了时光的流逝和物候的变化。

这两联诗远近结合、动静相应，描摹江海美景给人身临其境之感。然而，就在读者同样为眼前美景流连叹赏之时，作者的笔触却急转直下，“忽闻歌古调，归思欲沾巾。”意思是说，忽然听到你（陆丞）歌吟古朴的曲调，一下勾起归思情怀，不由地落泪沾襟。

这首诗见景生情，情景交融，因惊新而怀旧，亦由怀旧而惊新，暗含对故园的思念之情。文末则照应主题，诉说在异乡忽然听到朋友陆丞的古调，一下勾起乡情而几乎落泪沾襟，既点明了“归思”之深情，又点明了想“和”之意，起承转合流畅自然，可谓妙笔。

这首诗是杜审言在江阴县任职时，与同郡邻县的僚友陆某同游唱和之作。陆某原唱应为《早春游望》，可惜的是早已散佚。

杜审言，生年不详，逝于公元708年，字必简，襄州襄阳（今湖北襄阳）人，杜审言雅善五言诗，工书翰（书札、书信）。年轻时就与李峤、崔融、苏味道齐名，被称“文章四友”。后期和沈佺期、宋之问相唱和，是唐代“近体诗”的奠基人之一。除了诗名远扬，他还有一个了不起的孙儿—— “诗圣”杜甫，更有一个为孝而从容赴死的儿子——杜并。

杜审言很有才，但有个致命的缺点，那就是“狂”。据《唐书》记载，乾封年间(公元666年正—668年二月)，苏味道任天官侍郎（吏部副部长），杜审言参与选官。试判完毕，杜审言对人说：“苏味道必死。”众人大吃一惊，忙问他为什么，他说：“苏味道看见我的判文，自然会羞死！”不料，结果却是自己栽了跟头。

除了看不起“今人”，大名鼎鼎的古人也不在话下。杜审言曾经夸口说“比起我的文章来，屈原、宋玉只能做衙官，比起我的书法来，王羲之只能做学生。”

所谓人狂有祸，天狂有雨。据记载，大约公元666年时，杜审言初入仕途，被州县征辟为僚属。公元670年，杜审言进士及第。再后来，杜审言担任洛阳丞，后因事被贬为吉州司户参军。因为狂劲不改，得罪了同僚司马周季重、司户郭若讷，两人联手构陷他入狱，并判了死刑。

此举激怒了杜审言当时年仅13岁的大儿子，他在衣袖里藏刀，趁着周季重在酒宴上喝得高兴时，当场将其刺杀，而杜并也被当场杀死。周季重临死前悔恨地说：“杜审言竟有这么孝顺的儿子，可惜我不知道，是郭若讷误导了我”。

惨案引发朝野轰动，杜审言被无罪释放，免职回到东都洛阳。被称为“燕许大手笔”的苏颋很赞叹哀伤杜并的孝烈之行，特地为他作墓志铭，刘允济作祭文。

因为名声在外，公元 702年，武则天召来杜审言，打算重用他，并问他高兴否？杜审言舞蹈而谢，武则天命令他写《欢喜诗》， 并很是欣赏，于是授著作佐郎，迁膳部员外郎。

前文在介绍宋之问时曾经提及，杜审言等人被武则天的男宠张易之兄弟器重。公元705年二月，杜审言因此获罪，被贬往岭南地区的峰州。公元707年春，遇赦北归，任国子监主簿。公元708年五月，加修文馆直学士。同年秋，病逝，享年60多岁。

都说年少轻狂，而杜审言在受尽了社会的毒打后，“狂”劲犹在。当听说他病重后，好友宋之问、武平一等前去探病，杜审言说：“我很为命运小儿捉弄而苦，没有什么好说的。不过有我在，各位久受压抑，现在我快死了，你们应该感到欣慰，只是遗憾没能见到可以接替我的人。”

只是，如果泉下有知，看到自己的孙子杜甫的作品时，杜审言会有如何感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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